《老人与落叶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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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走在山路间

枯藤递给他一根拐杖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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泉水从山岩跌宕下来

水片的白鸽四散惊飞

还像他年轻时那么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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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人能感觉到轻飘飘空气的重量

他已走近了最快的时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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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到哪里去寻找

矮山头顶的那堆残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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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稠李树花开》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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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在没有武装的年月相见

那时候果核还没有坚硬

天空下的一切还都十分柔媚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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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来了，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，

把我的心埋进痛苦的深渊……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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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，一切都化为轻烟

我不再唱：“秋收季节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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稠李树花开，火儿一样

却不能再一次燃着我

山脊一样凝重的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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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我一点时间（纪念198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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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我一点时间

哪怕让我在深秋凉爽中轻轻漫步

看美人蕉的叶子舒展

万年红和不知名的花向蓝空喷吐血液

然后就走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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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为什么要描绘

那些你不能知道的黄昏和夜晚

只有它们带着安慰的赠品

掠走我心中灼热的部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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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体会着安宁——并充满了思考

在公园浪费时间的长凳上打盹

闪电似的看见了一些我珍爱的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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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你的霞光》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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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霞光

偶尔一亮闪动在眼前

永远不能再看到了

漆黑的花园夜

两颗亮星的眼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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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边的落木萧索而下

但那不是你的歌声

你的歌声吸引我走去

决不存什么妄想

想把爱情追寻到天上……

但那是你的歌声

它强烈地激动我每每想到你

便决定重新生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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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给友谊》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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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死亡的第二天

你突然长遍了我的坟墓

那鲜艳的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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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为着点缀青青的山峦

那是为了什么

还紧追我不放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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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让我挨近十字架讨厌的冰凉

世界上只有绚烂一次的草木懂得我

我年轻时的恋人已不在身旁

一个朋友看望我

把一道生的彩虹竖过墓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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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将在永恒中检验

这道光的力量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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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（纪念1984）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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度过冬天

大地正在休息

我观赏着土地和天空

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要让写诗

来打扰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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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房前有一带绿林

让我作吹拂过那儿的风

中午，我从林荫悄悄走过

土地是温暖的

贴着我的脚心

绿蒙蒙草尖上蝴蝶伫立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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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到宁静

想到从遥远的战场

返回家乡

那种心境……

青春在哪里？

一半埋入黄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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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幸福

忘记了我曾孤零零

永远失去不返的另一个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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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太平间》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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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什么样的路

他们抬着你的尸体

叫我跟在后边走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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陡峭的水泥楼梯

栈道耸立

电灯瞬亮瞬熄

我在恍惚中摸索

想大声抗议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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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应该抚摸你

可是摸到的是厚重的尸衣

我应该哭泣

可是找不到眼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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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的旷野上

你看前面有一支磷火

那就是你明亮的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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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春天》（纪念1980）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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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便漫步

北方春空深湛的蓝

身边笔直的路

还有巨大的白杨树

它们也熬过了冬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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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十分喜欢看的

那些绿意茸茸的草坛

它们促进着城市的生长

我在小广场的纪念碑前伫步

仔细地凝睇观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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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冬天的证据是：

每个人的筋骨都略感酸痛……

我沉思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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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同时，每个人内心

是不是也都有另一种证据

——像身边草木们一样

能找到，走进春天的根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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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天》（纪念1982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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反正有一天

我要像大树一样轰然倒下

我的朋友们

将接替我的目光

而取代了我位置的人

此刻正在灯光辉煌的大厅里加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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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告诉人们，这是怎样的一片沼泽地

谁也无法把它形容

如果作为树木

我要把深深的根须拔出来给人看

但是作为一个人

我只能默默无言